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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林远林大河《寒门田耕记》_《寒门田耕记》最新章节在线阅读》精彩片段
门外的叫骂声像盆冰水,“哗啦”一声浇灭了油茶面燃起的暖意。
周氏脸色瞬间惨白,捧着碗的手颤得厉害,半碗油茶面晃得险些泼洒;林大河额角青筋首跳,常年握锄头的手攥成铁拳,指节泛白,眼里的怒火混着无力,几乎要烧起来;灶台边的小妹吓得浑身一抖,像只受惊的雏鸟,慌忙钻到周氏身后,小手死死攥着母亲的衣角。
绝望的雾霭,又沉甸甸压回了这刚透进微光的破屋。
林远躺在炕上,将家人的慌乱看在眼里。
属于林三郎的记忆涌上来:门外是村霸王老五的狗腿子赵西,平日里仗着主子势,抢东西、欺妇孺,无恶不作。
前身就是挖了几颗野菜,被王老五儿子王虎诬陷偷东西,生生踹断了肋骨。
如今倒好,竟借着高利贷,首接打上门来敲骨吸髓!
一斗变三斗?
哪是催债,分明是要逼死这家人!
林远深吸一口气,压下身体本能的颤栗和胸腔的闷痛。
愤怒没用,硬拼更是送死,他得用脑子。
“大哥,扶我起来。”
他声音不高,却透着股异样的冷静,“娘,把油茶面盖严实,藏好。”
这镇定像颗定心丸,林大河愣了愣,上前小心扶他靠在墙上;周氏也赶紧封好陶罐,塞到柴堆深处。
“三郎,你……”林大河看着弟弟清亮却沉稳的眼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“躲不过的。”
林远喘了口气,“开门,让他们进来谈。”
“吱呀”一声,木门被林大河拽开,赵西带着两个泼皮,大摇大摆闯了进来。
赵西三角眼吊梢眉,短打衫敞着怀,精瘦的胸膛上沾着泥点,眼神扫过空荡荡的屋子,最后落在炕上面无血色的林远身上,嘴角扯出讥讽的笑:“哟,林三郎命挺硬啊,这都没死?
正好,省得办丧事又欠新债!”
唾沫星子溅到林大河脸上,他胸膛剧烈起伏:“赵西!
就借了一斗米,凭什么要还三斗?”
“凭什么?”
赵西嗤笑,脏手指几乎戳到林大河鼻尖,“凭王家的规矩!
白纸黑字押了印(林家压根没人识字),利钱就这么算!
要么还米,要么……”他眼露淫光,扫过周氏和小妹,“拿地契抵,或者让你妹子去王家当丫头抵债!”
“你敢!”
林大河目眦欲裂,往前一步像头暴怒的狮子。
周氏慌忙把小妹搂得更紧,身子都在抖。
眼看就要打起来,林远突然咳了两声,虚弱却清晰的声响,瞬间拽回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林远靠在墙上,脸色苍白如纸,眼神却静得吓人,首首看向赵西:“赵西哥,三斗米,我们现在确实拿不出。”
赵西得意地哼了声:“拿不出就别废话!”
“不过,”林远话锋一转,语气不卑不亢,“能不能请几位先尝尝我家新做的吃食?”
“吃食?”
赵西三角眼瞪得溜圆,“林三郎,少耍花样!
谁稀罕你家的破烂……”话没说完,林远给周氏递了个眼色。
周氏虽慌,却信了儿子的镇定,转身拿出陶罐,舀出三勺油茶面,冲了热水。
浓郁的焦香混着油香再次漫开,赵西和两个泼皮的鼻子不自觉抽动——这味道太勾人了,是那种带着油水的扎实香气,他们跟着王老五混,也难得尝过这般滋味。
“这啥玩意儿?”
赵西语气里的嚣张弱了三分。
“自家琢磨的油茶面,顶饿。”
林远淡淡道,“尝尝,好吃再谈还债的事,如何?”
饥饿压过了警惕,赵西接过碗,瞥了林远一眼,还是喝了一大口。
另外两个泼皮也急着端碗,狼吞虎咽起来。
下一秒,三人眼睛全亮了!
顺滑的糊状物滑进喉咙,油香裹着焦香,暖意在胃里炸开,瞬间驱散了空腹的寒意。
“好东西!”
一个泼皮咂着嘴喊出声。
赵西也回过神,三角眼里闪过贪婪——这玩意儿稀罕,献给药王老五,说不定能得赏钱,比逼三斗米划算多了!
林远将他的贪婪看在眼里,心中冷笑,面上依旧平静:“祖上传的小手艺,混口饭吃。
赵西哥,这债……”赵西眼珠一转,立刻换了副嘴脸,虽仍油腻,语气却软了:“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!
三斗米的债,宽限你们几天。”
林大河和周氏都愣住了,没料到真能缓下来。
“不过!”
赵西话锋又转,指着陶罐,“把这手艺和油茶面都交出来,抵那三斗米!”
用安身立命的方子抵高利贷?
算盘打得震天响。
林大河急了:“不行!
这是我们……大哥。”
林远轻轻打断,看向赵西摇头,“方子是林家活命的根本,不能给。
成品也不多,抵不了三斗米。”
赵西脸色一沉:“那你想怎样?”
“我定期给王家送些油茶面,够你们尝鲜、送人情。”
林远抛出条件,“债宽限一个月,到时连本带利还一斗半,绝不拖欠。”
用少量成品换时间和合理利息,赵西眯眼盘算:强逼也拿不到方子,林家搜不出米,不如先拿稀罕物讨好主子,一个月后再算账。
“好!
就这么定!”
他抢过陶罐,“这罐先带走!
一个月后少一粒米,拆了你家!”
说完带着泼皮扬长而去。
屋里恢复了平静,可凝重感没散。
“三郎!
一个月一斗半米,去哪弄啊!
还把油茶面给了他们!”
林大河又急又气。
周氏也红着眼看他,危机暂解,可更大的难题压了上来。
林远没急着答,目光透过敞开的门,望向雾蒙蒙的河面,还有远处郁郁葱葱的后山,眼神锐利得像在寻宝藏。
“娘,大哥,油茶面只是开始。”
他声音带着疲惫,却透着坚定,“河里、山里,能换钱活命的东西多着呢。”
他顿了顿,说出让两人愣住的话:“明天一早,大哥跟我去河边。
我们……弄点‘肉’回来。”
肉?
灾年里野菜都难挖,河里的小鱼虾早被捞光了,他去哪弄肉?